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和龍市蘆果村小學的升旗儀式。 白城市通榆縣向海蒙古族鄉西艾力村小學一年級和學前班的7名學生。 學在村小 在剛剛過去的那個冬天,一大清早,吉林省白城市通榆縣西艾力村小學教師包鐵鋼和三位同事生好爐子后,又開始打掃衛生,彌漫在教室里的煙氣和揚起的灰塵嗆得四位老師直咳嗽。上午8點左右,包馨雨和包馨蕊姐妹乘坐同學父親的面包車來到學校,走進教室打開書包,準備上漢字拼寫課。 “每次上課之前都要生火爐子,煙氣太重了,老師告訴我們不用來得太早。”8歲的包馨雨說,她和妹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城里小朋友一樣,坐在漂亮又整潔的教室里讀書寫字,那樣的話手工課制作的模型飛機就能用暖氣烘干,大家不必再輪流守著火爐了。 “為了節省煤和柴火,冬天我們只能把四個年級的孩子集中到兩間教室,學前班和一年級的7名學生一起上課,另外10名學生同上二年級和四年級課程。”校長劉秀輝說,松原地震使得幾間教室墻面出現了輕微裂縫,現在學校大院里就數這兩間房還結實。 臨近中午,日光透過窗戶照進教室里,房間中央坐著水壺的爐子燒得正旺,包馨雨和小朋友們將棉服脫掉,伴著逐漸響起的開水聲,邊練習拼寫邊大聲朗讀。與姐姐相比,讀學前班的包馨蕊就自由了許多,獨自坐在教室北側的她還穿著棉外套,因為沒事可做只是出神地盯著地面上不停晃動的蒸汽影子。 西艾力村是通榆縣最偏遠的村落之一。2006年當地推行“合鄉并鎮”,多數村小和教學點陸續被合并。西艾力村小學雖然留存了下來,但由于教學條件差、位置偏僻,平均每年流失學生20多名,如今全校共有18位教師和17個孩子。 “雖然這里的硬件設施遠不如縣城小學,但孩子們學習的勁頭兒一點也不差,對于每學期的四次月考和期末考試,每個人都很認真,而且相互間競爭意識很強,6個人成績都十分優秀。”一年級班主任王子華說。 在學校偌大的操場上,記者看到,除了國旗臺和兩處小山似的玉米堆外,只有一部滑梯、一對單雙杠和場地上已長滿雜草的單座籃球架。 “學校僅有一個漏氣的籃球,孩子們就把它當成了足球踢。剛上學時還搶著玩兒的滑梯現在幾乎沒人碰了,單雙杠是他們課間和午休時玩得最多的。”王子華說,“孩子太想擁有一個正規的運動場了,哪怕一個足球門或者一小塊籃球場都能給這些農村孩子帶來許多歡樂。” 午飯時間到了,西艾力村小7名本村的學生回各自家里吃飯了,另外10個鄰村孩子則沿學校東側土墻,來到旁邊的“老王食雜店”。在馬馬虎虎扒拉了幾口店家準備的飯菜后,一股腦兒聚到小食品區,挑選各自中意的零食。 劉秀輝說,在每天上午的第二、三節課間,學生可以領到營養加餐,是一個面包和一袋牛奶,但對發育階段的孩子來說,營養均衡的午餐是不能缺少的。 “啥時候我們學校也能有一個食堂就好啦!”包馨蕊拉著記者說,“你看我姐姐老拿零食當飯吃,瘦得像個猴子!” 劉秀輝表示,明亮教室、正規操場、可口午餐,學生們的三個簡單愿望,其實也是村小十幾位教師的夢想。“我們今年打算把兩三間漏雨的教室徹底修補好,再給學生購置些跳繩、毽子。雖說做不了太多,但盡力而為,別委屈了在村里上學的孩子。” 村小萎縮日趨嚴重 記者調研了解到,吉林全省現有農村小學和教學點近2000個,其中許多村小都存在辦學條件差、教學質量不高等問題。 在通榆縣,村小和教學點由2006年的384個減少到目前的37個,有些村小的教師、學生的總數甚至到了個位數,而如今西艾力村小學的狀況,正是當地諸多農村小學嚴重萎縮的縮影。 在長春市農安縣龍王鄉的翁克村小學,記者看到學校操場的大片區域已被用作耕地,上面種著蔬菜,操場上未被用作耕地的部分也生著雜草。校長馮大民對此解釋:“操場閑著太可惜,改成耕地能實現再利用,另外長期閑置的教室就改成倉庫了。” 受學校撤并潮影響,通榆縣龍王鄉全部村小的數量由本世紀初的11所減少至8所。1995年成立的龍王鄉希望小學是長春市農安縣在上世紀建起的第一所農村希望小學,學生最多時有60多人,如今僅剩下4位老師和6個學生(包括1名幼兒班老師和5名幼兒班學生)。 校長谷金宇說,9歲的曲靜怡智力有缺陷,家里承擔不起每月180元的校車費和80元的午餐費,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樣轉學到條件更好的龍王鄉中心小學,“只要她不退學,我們就會教她到畢業,但是現有的教學條件是我們無法改變的。” 由于父母長年在韓國打工,13歲的郭香蘭由爺爺奶奶照顧。她就讀的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和龍市蘆果村小學,教室既是授課場所也是學校的物資儲備庫,全校僅存的9名教師和17名學生在堅守。郭香蘭告訴記者,因為家里條件差,自己畢業后不打算繼續念初中,而是希望務農或外出打工養家。 龍王鄉希望小學幼兒班教師孫秀華說,目前這些留守的孩子大多來自困難家庭,午餐一般從家里帶面包或麻花,他們不能像師生集中的學校里的孩子一樣享受相對先進的教育資源,也吃不到營養午餐,學習成績也不樂觀。 努力的方向 小學是我國義務教育的重要階段,如今各地漸趨普遍的村小萎縮和教學點運轉困難的現實,暴露出我國義務教育事業發展的薄弱環節。雖然鄉村小學“撤點并校”在某種程度上整合了城鄉教育資源、降低了教育投入,但隨之而來的兒童上學難、輟學率回升、教育資源浪費、教師隊伍不穩定等問題,都應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 “是時候重視正在消失的村小了。”吉林省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所長孫志明認為,教育主管部門應重新審視“撤點并校”布局的合理性,特別是應啟動相應補償機制,通過發放生活、交通補貼等方式對受影響的農村家庭進行經濟補償,以改善貧困農村兒童在接受義務教育時的尷尬境地。 另外,受訪專家也對半月談記者表示,各級政府應調整財政支出結構,加大對農村地區教育的投入,確保教育經費按照國家規定逐年增長。同時,地方政府應設立農村中小學布局調整專項資金,制定科學的撤點并校預算方案,特別是要加強農村學校基礎設施的建設。 專家表示,可以考慮在農村地區建立標準化的寄宿學校。對于條件特別艱苦的鄉村小學,地方政府應實行辦學體制和管理機制優先照顧原則,為孩子們打造溫暖如家的學校生活氛圍。 “為了確保孩子們能夠接受良好的教育,加強農村教師隊伍的建設也非常關鍵。”鄔志輝說,應創新農村教師補充機制,堅持推進實施“特崗教師”計劃,各縣市應完善農村教師補充渠道,設立優秀農村教師獎勵基金,探索建立城鄉教師選派和交流機制,提高農村教師的績效工資水平,妥善解決農村教師就醫、保險、養老、專項住房補貼等問題。(記者 林宏 王昊飛) 擴展閱讀 鄉村19年 —一名鄉村教師的自述 莊華濤,38歲,安徽省蕪湖縣保沙學校附屬胡灣小學教師,既要教語文、品德與社會、寫字、體育,還要當三年級的班主任。胡灣小學共13名老師,學生不足百名。人數最多的是一年級,30人,最少的是六年級,13人。扎根鄉村19年,莊老師講述了一名普通教師對鄉村教育的熱愛和擔憂— 走上教師崗位是一個偶然。初中畢業前夕,聽父親說讀師范出來能分配工作,我就報考了蕪湖師范學校。當時的我只知道當教師可以“農轉非”,端“鐵飯碗”,并不知道教師崗位意味著什么,有著怎樣的付出和責任。 畢業后剛走上工作崗位,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學校偏遠艱苦,學生頑皮,不認真聽課,還隨意頂撞老師……新兵上陣的我整天焦頭爛額,甚至打了退堂鼓,想換一個職業。好在家人同事一直給我打氣,加上自己身上確實有股倔強勁,邊干邊摸索,逐漸適應了這份工作。 農村孩子家長普遍文化程度不高,家庭教育的缺失老師必須補上。教一年級時,語文教材內容非常多,孩子在家基本得不到輔導,我就必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幫孩子鞏固拼音等知識。 早讀,我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領讀;吃過午飯,還要領著學得慢的孩子玩20分鐘“搶讀”游戲。我知道,回家后沒人再去教他們,要是我不把他們教會,這些孩子就會輸在起跑線上。 課外閱讀也是我花力氣比較大的。開始是一本本讀給他們聽,到了二三年級后,培養他們自主閱讀。以前是抓住難得的出去的機會給孩子們買書,現在有了網絡,買書方便了,可自己囊中羞澀,所以我也經常上網求網友贈書。 我相信、甚至迷信讀書對孩子心靈成長的重要性,所以總想給他們提供各種各樣的好讀物。我知道,我能搜集到多少書,孩子們便有多大的閱讀空間,這個空間,可以拓展他們的人生。 村小留守兒童多,需要老師加倍上心。曾有一個學生,他父母與實際監護他的奶奶因一些問題發生了爭執,奶奶居然狠下心每到夜晚便把孩子獨自一人扔在家里。孩子害怕得天天睡不著覺。我發現后,反復找孩子奶奶聊,總算解開了老人心里的疙瘩,讓孩子重回正常的生活狀態。 至于留守兒童出現的其他問題,更是時時牽動著我們鄉村教師的心。管?范圍實在太大,很多問題都是課余時間出現的。不管?又不放心。我能做的就是盡自己的最大努力。 我一直認為,教書加育人才等于教育,盡管有很多工作是看不見的,但我一樣愿意下工夫。令人欣慰的是,我班上的孩子們都成長得很好,除了興趣廣泛,還經常在全縣考試中名列前茅。 不過,學校里的孩子還是越來越少了。一年級時有32個學生,刨去不足齡的9人,應該升學的有22人。一年級升二年級時,轉到中心校2人,二年級升三年級,又轉到縣城校1人。發生這樣的事,不能責怪家長,誰不想讓孩子享受更好的教育資源?盡管都明白,我心里還是難免悵惘。 不過,學生少也有少的好處,師生關系遠比城鎮學校親密。每逢教師節,我收到的不是城里孩子送給老師的鮮花、禮品甚至購物卡券,而是孩子們精心制作的卡片,和已經讀中學、讀大學的孩子們發來的祝福短信—這正是我最愛的禮物。孩子們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對我的感情。 來自家長的信任更加令人感動。現在的孩子,普遍比較嬌慣。一次課間,兩個孩子玩鬧,一個不小心將另一個弄傷了。我趕緊給孩子奶奶打電話表達歉意,沒想到電話那頭孩子奶奶說:“小孩子好得快,沒事!您管那么多學生,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您對孩子啥樣我們心里有數,別放在心上!” 孫子是奶奶的心頭肉,但她想的卻是我也不容易,還盡力安慰我。我的同學在城里一所小學當老師,他們學校的一起類似事件,受傷孩子家長把學校和老師一起告上了法庭。鄉村小學師生關系的純粹,在今天顯得尤其珍貴。 對教育工作的熱愛讓我扎根鄉村19年,盡管有過很多不錯的機遇,但看著孩子們的笑臉,我全都放棄了。不過,鄉村教育的困境有時還是會讓人郁悶。 一次,教育主管部門組織教師評比活動,參評教師需滿足“輔導青年教師”的條件。這讓我哭笑不得。雖然我對輔導青年教師有著很高的積極性,也常在網絡上給很多年輕教師提供幫助,但在現實工作中卻面臨無“青年教師”可輔導的尷尬。 在我們學校,38歲的我就是最年輕的教師。最年長的語文教師快要退休了,除我之外的最年輕的語文教師,也已經接近50歲。鄉村學校師資問題,由此可見一斑。這些年,逃離鄉村教育的教師太多了。 瑯瑯讀書聲中,不知不覺已近二十載。盡管酸甜苦辣都有過,我還是深愛著鄉村教育,深愛著純樸可愛的孩子們。我期盼,隨著各級政府對鄉村教育的重視,鄉村學校能如城鎮校一樣紅火起來,鄉村孩子能與城鎮孩子擁有同樣美好的明天。林宏 王昊飛 (半月談 林宏 王昊飛) |
[發布者:yezi] | ||
相關閱讀:
·北京多城區發小升初特長生減招令 后年降至5%以
·農村小學萎縮嚴重 吉林一縣8年從384個減至37個
·北京“幼升小”“小升初”采用網上報名
·小學生數學試卷現神題 研究生也被整懵了
·今年起“幼升小”和“小升初”實行計劃管理
|